潇洒
秋日,祁镇边的黄江。
多日的暴雨让黄江险些决堤,还是市政府拨人去了祁镇,这才守住了人民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。此后,又是阴沉沉的天,偶尔刮起风,如泣如诉地下着绵绵的秋雨。江水还是没有减下去,倒是把几条桥都淹住了,将祁镇往外的路给堵了。
【资料图】
吴可光忧愁地呆望着连绵不断的雨,叹了一口气。只是回了一趟老家,又出不去了。他刚开始还在安慰自己,最后只能束手无策地向公司请事假。本来最近的事就忙得让他喘不过气来,偏又遇上这遭,这可真让吴可光发愁。
可巧,祁镇又是一个爱下雨的地方,吴可光不禁想起了他的小时候……
小时候,吴可光住在乡里头。那时候是黄泥巴路,一下雨,路上便积满了稀汤汤的黄泥水洼。吴可光十分讨厌雨,毕竟对于一个要跋山涉水几公里的去上学的孩子来说,雨的确显得不那么受欢迎。父老乡亲们也愁,生怕雨下多了,发涝灾。到时候,一年的收成可真要“泡汤”了。
雨潇潇地下,山间乡道里便会夹杂着一股无比清新的土地的味道。大地被雨洗刷得干干净净。人们在小雨里行走是从容而且又有一点儿洒脱的味道的。在薄薄的迷雾里,似乎一切都是不可触及的神秘。吴可光是与几个同学结伴走着路的,每逢下雨,几个小朋友每人一把清亮的油纸布大伞,有说有笑地蹦跳在雨里。最恼人的是水坑,一脚踩进去,“啪”的一声,鞋子全湿了;那时候走起路也像踩在水里一样, 叫人不得安宁。一想到将要狼狈地冲进教室,孩子们的脸上便浮现出一种惨白无力的苦笑。
这对热爱自由奔跑的吴可光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。撑着伞跑会有羁绊的不适;而不打伞则会淋湿,乃至会被看见的人当作疯子。纵使没有这些问题,在黄泥汤里跑仍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,生怕滑倒了;这样总会影响速度,姿势也会有些僵硬。
总而言之,吴可光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窗外“淅淅沥沥”的雨。他也常听见父母愁涝灾,便以为世上没有喜欢雨的人。长大后,吴可光了解到古时候很多地方是“三年大旱”“颗粒歉收”。于是他又想:“大抵在没有不用雨帮忙的时候就应该不会有人喜欢雨了。”因为后来吴可光迁到了另一个雨水很难对他造成困扰的地方了,所以他逐渐淡忘了对雨的不满。
窗外的雨还在“潇潇”地下,一股凉风让吴可光打了一个哆嗦,不自觉地看了看日历。他裹紧了大衣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面对公司连声的催促,他决计去江边看一看有没有载人渡河的船。
告别了乡亲们,吴可光撑着伞,冒着雨走在熟悉的乡村小道。村子是很古老又不发达的,车子进不来;绕着山路走到县城,又需要将近五个小时。
走便走罢!权且当舒活筋骨,洗涤精神得了。吴可光想着。看着松间被雨浸得苍翠欲滴的松针,看着眼前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,又看着自己的手——一双因为撑伞而略显疲惫的手。吴可光笑了,静静地听着雨的声音。呵!吴可光第一次静下心来聆听这美好的大自然交响曲, 发现雨不只是叫人厌烦的“刷啦啦啦”的声音,好像还有别样的声音:有点像花针“叮”地一声落在地上的声音,有点像轻的铜锣“当”地一声敲在一起的声音,甚至在树叶因为水珠凝结后承不重”哗啦”一下砸下去时,还有一种响亮的玻璃轻碎声……
原来……雨也可以很美好。
走走听听长了一路,吴可光有一种超脱了凡尘的轻盈感和畅快感。他总算彻悟了“天籁之音”,不愧是天上的仙曲,让人似乎行走在神仙之境一样。这是让吴可光始料未及的,他好像从头到脚都变的崭新,像是刚进行了一次盛大的朝圣后的轻松和自得,愉快。
“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与我一样,感受了雨的纯净与美好。”吴可光看了看天,一边让雨很舒服地打在脸上,心中一边在想。
黄江东渡口是祁镇,西渡口离市区不远了。黄江也不宽,也就只有五十米左右,全靠渡船渡人。修了桥后,人们就都走桥了,渡船少得可怜。也不知道遇不遇得上渡船。吴可光暗忖。
一路向西去,又到了郊区。郊区边是黄江渡口,现在已经被淹了。吴可光很嗟叹地看了看随风滚动的江波,又看看空空如也的长江面,眉心略略一跳,脸绷了起来。
干脆别回去了,反正这也过不去。”吴可光失望地正准备转身离去,他却突然注意到江往南边的一个拐角,一条船正向这边驶过来。那条船是一条老式的单木板船,一块单薄的篷支着,一个老人正立在船头,拿篙驶船。说不准这个老人会不会送我过江,这也不太像渡船。可也没其它法了,只好试他一试。吴可光想着,一下子跳下坡去,跑到岸边,急匆匆地招起手,希望能看见他。那老人使船飞快,一见了他,只拿篙一点,船便飞也似地飘来。
雨渐渐小了,吴可光把伞收了起来。那老人伞也不打,只是傲然地站在船头。
船靠了岸,老人站在船上问:“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浓浓的祁镇口音。熟悉的乡音让吴可光放下心来,也探着乡音道:”劳烦送过一下河,好吗?”
老人眯着眼看了看吴可光,亲切地问:“呦,祁镇的? 住哪条街?”
吴可光点点头,很快地答道:“是啊,祁镇的。不是街,是乡里人。龙佑乡的。”
老人笑了笑,说:“我有一个表哥也在佑龙乡。喏,城里来探亲的?”
吴可光搓搓手:“是啊!雨下起来也不消停,桥也给淹了。您看不是?来一趟就出不去了。
“没事儿,祁镇想让你留久一点嘛!别嫌船脏,上来吧!”老人笑着说。
吴可光也笑了,一下子跳上船,坐到老人后面看老人撑船。雨还是在下,只是在船上看,觉得雨又平添了一份潇洒。像针直直地扎进水面,很快地与水融在了一起,然后消逝了。
老人将篙一拔,使船调个头,然后向水面一点,一拨,船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射向水中央;要转弯时,老人便将蒿一转,看得吴可光几乎呆了。
“老人家,您撑这船多久了?”吴可光好奇地问。
说起撑船,老人脸上便浮起了一种自豪的笑意,“我今年六十二,十二岁开始撑,整打整算第五十个年头。“他昂起头,说:“熟能生巧嘛,这路我比自家还熟;这船我比对自己还清楚。”
吴可光惊讶地瞪着眼:“您……这船……”
老人不搭话了,只是专注地将船驶好,驶快,驶稳,就像在进行着一次重要的 任务。
船靠岸了,吴可光下了船。答了谢,吴可光埋头去解钱包的时候,突然发现面前空了,只见老人驶着船,迅速地离了岸去了。
“您…”吴可光叫道。
老人唱起了高亢的山歌,山歌荡漾在水面,惊得水鸟争相飞起。急急看去时,老人们是不急不缓地傲然立着,在雨酝酿的迷雾中渐行渐远;他仿佛与船融为了一体,显得那样的悠闲和潇洒。